我们在一个世界,我们又不在一个世界。我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,我们却很难看见对方。“新生代务工者婚恋生活状况调查”,让他们进入我的视线,且很难再走出去。
回想当初接到调查任务的时候,我其实还是挺茫然的,该去哪里寻找他们呢,我几乎不怎么认识进城务工者,更别说是年轻的“新生代进城务工者”。
那些天,我随身装着所有的调查表,准备与他们不期而遇。第一位进入我视线的是某饭店门口的停车场保安。他19岁,却单薄得像个16岁少年。我拿出表,请他接受我的调查,并告诉他还有10元钱的调查费。一听到钱,他的脸立刻红了,一本正经地说:我不是为了钱,你要问什么,就问吧。
一路问下来,他回答几乎不假思索,比如问他找对象最看重的条件,他答:人品好,孝顺。只有在问到他理想中的收入的时候,他才犹豫了一下,想了想说:1500元。他目前的月收入是1400元,只涨了100元,他只需要多一点点。
可是,他就是不肯要那10元钱,我向他解释,这是工作,是他应得的,他涨红着脸,推搡着拒绝,反复说:我不是为了钱,我不能随便要你的钱。
后来我上车,从车窗硬把钱塞给他,后视镜里,我看到的是一张无措的脸。给他钱,竟像是一种伤害。
很快,我就发现他们是一个巨大的群体,几乎无处不在——小区门口卖水果卖菜的小贩,饭店服务员,修鞋修自行车的,理发店美容院的……只是过去熟视无睹,从没想到要与他们聊天攀谈。对我来说,他们是陌生人,我和他们最近距离的接触仅限于在春运的车站摩肩接踵,而在城市,他们像水流入沙里一样消失在大街小巷,和我没有任何关系。
然而,因为背负着调查任务,我变得“功利”,走到哪里聊到哪里。意外的是,我一成不变的生活轨迹突然延伸出一条小径,沿着它,我豁然开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,看到了另一番光景、另一群人,看到了他们的勤勉努力,看到了他们的吃苦耐劳,看到了他们的乐天诚实。这是一群城市里新来的年轻人,是流动的新市民,正怀着N种梦想奋斗不息。